《穿着防弹衣的我们怎么拥抱》宋耕教授序:甫翻页已大叔



诗玲是我在南洋理工大学教的最后一届学生。我是他们进校遇到的第一批老师。那时候,内人刚生产不久,我又接受了澳洲国立大学的聘任,正忙着准备搬家,带着几个月的孩子远赴澳洲。焦头烂额之际,想来很难全神专注于教学,对那一届的学生印象也不是很深。九年以后,突然收到诗玲从新加坡寄来的诗集,并说对我的课记忆犹新:“我们当时都很崇拜您,没带任何纸书和ppt,就讲了两个小时精彩的课,佩服老师学问渊博啊。”读后真是惭愧。一个老师一生可能教过成千上万的学生,但你永远不知道在哪个学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,影响着他的人生。为人师者,不能不察。

诗玲的第一本诗集我和内人都很喜欢,一口气读完,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。在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的视觉冲击之下,隐藏着许多对人生的深刻感悟,有几首颇有禅意。这一本窃以为却不如上一本好了,可能是生产速度太快的缘故。不过想一想这其实又有什么所谓呢?她为自己的心而写,并不在乎别人的评论或市场的反应。在给我的电邮里,她说只是想留下“活过的凭证”。说得多好呀!我再一次汗颜,觉得应该做学生的其实是我。

然而这本诗集中也有几首很好的诗。例如〈大书〉便很触动我:

人生是部大书
大输后才打开
甫翻页已大叔
读不到几页祭大树
供养下一部大书

刚到新加坡那年我26岁,从港大博士毕业,蒙周清海教授不弃,延聘到南洋理工大学中华语言文化中心任教。云南园里,初上讲台,依稀仿佛昨天。我还记得当时班上两位国民服役回来的男生25岁,大家好像兄弟一样,无话不谈。一晃十几年过去了,我还孤独地站在讲台上,而面对的已是比我小20 多岁的学生了,真的成了大叔级的人物。教书是很残忍的工作。余光中先生说“新来的讲师,老去的教授”……看着一届一届的学生随时光慢慢地(其实是飞快地)流去,也把你的青春一起带走,你就体会到什么是“年华似水”,或如很久之前我听到的一首歌中唱的那样:

青春的花开花谢,
让我疲惫却不后悔;
四季的雨飞雪飞,
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。

谨以这篇序言祝福诗玲和她的诗,也献给留下我们青春脚印的狮城和南大。


香港大学中文学院副教授
宋耕
2015130
香港·于太平山下

推荐诗:〈大书〉、〈拒绝〉、〈怀疑馆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