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条路

陪着他,这条路是挺长的。

雨天,吃完午饭,撑着伞回到办公楼底层。将雨伞收好,与坐着望雨的他擦肩,我继续向前走了两步。想想不妥,又退回两步,弯下腰,问他是否需要伞。这位左手握着轮椅排挡,右手持一块巨板的老伯露出笑容,欣然接受协助。

原以为只是遮着他过眼前的马路,后来他问我是不是去地铁站。不忍拒绝,就说也是,再多陪他一段路。大厦走道上,不知为何他舍走道而行在靠外的地方,那多容易被雨水打湿啊。他驶得快,我像个狼狈的丫鬟般紧紧尾随,努力为他遮雨。回想起来,可能他是不想霸占走道,耽误行人的步伐。

过了马路走进商场,我就完全不认路了,因为并不知道无障碍通道该怎么走,平常只是想当然尔地沿着最快的路与乘搭手扶梯,抵达目的地。跟着他,我气喘吁吁,头上混着汗水和雨水,他当然也是,一路真是九拐十八弯,这才亲身体会到他们的路比起一般人有多长。他问及我的名字与工作单位,想要我的名片,我仅告知名字和职业,深恐他回报任何东西,觉得“相忘于江湖”最好不过。他告诉我,右手持的巨板是照片,他是特地过来取的。

电梯里,我用纸巾擦干他手上的雨水,免得他感冒。他说地铁站人多,希望我为他开路。最后,陪着他等地铁,他要往西部去,问我上哪儿。望着他灰白色的病眼,空空的下半身,我指着东部,得和他分道扬镳了。他紧握着我的手,不断诚恳地说着谢谢与“God bless you”。

还得回去上班,不能“送佛送到西”,真是抱歉。不过相信您有能力专程从西部到中部取照片,一定也能顺利回返西部的。人生路上,纵使旁人再温柔良善,最后一段路啊,往往不得不踽踽独行。加油,坚强的您。


( 《星洲日报》副刊星云版,2017年5月18日。)